中国资本主义的积累和危机，2000-2023年（初步版）

红色经济观察（2024年第1期）：中国的资本主义积累和危机，2000-2023年（初步版）

2023年，中国资本主义的经济和政治矛盾进一步发展，出现了一些新趋势、新特点。以往，红色中国网都是在每年夏季发布红色经济观察。为了便于广大红色网友尽早了解资本主义矛盾的新趋势、新特点，从今年起，我们将先在春季发布以初步数据为基础的红色经济观察；到了夏季，再根据更加完整的数据发布修正后的红色经济观察。 

红色经济观察组认为，中国是资本主义世界体系中一个专门从事出口制造业的半外围国家。作为一个专门从事出口制造业的国家，中国资本主义的发展必然带来城市无产阶级、半无产阶级的发展壮大。在中国资本主义发展的一定阶段，城市无产阶级、半无产阶级和进步小资产阶级必然提出广泛的经济和政治要求，这些要求必将在不远的将来超出中国资本主义可以容纳的最大限度。

另一方面，作为资本主义世界体系中的半外围国家，中国资产阶级将无法从世界市场上获取足够的超额剩余价值，以便在国内工人阶级中收买一支足够庞大的工人贵族队伍。中国资本主义的这一特点决定了中国资本主义未来的矛盾将无法在资本主义制度范围内以阶级妥协或社会改良的方式来求得解决。中国资本主义的这些基本矛盾，决定了未来无产阶级革命的可能性和必然性。

中国无产阶级和其他劳动群众在资本主义正常发展时期的基本任务，是坚持长期的、群众性的“躺平”斗争，不婚不育或晚婚少育，拒绝资本主义的消费竞赛，削弱或破坏资本主义的劳动纪律，拒绝资产阶级发财致富、“阶级上升”的一切诱惑！

随着农村剩余劳动力队伍迅速地、大幅度地萎缩，随着中国劳动力总量迅速地、大幅度地萎缩，中国社会整体的力量对比必将发生对无产阶级有利、对资产阶级不利的根本变化，造成中国资本主义经济利润率的全面下降，造成中国资本主义积累的崩溃，造成统治者不能照旧统治下去、人民不能照旧生活下去的革命形势，从而迎来无产阶级革命胜利的曙光！

图一比较了自2000年以来中国和美国分别占世界经济生产总值的比例及其变化的情况。

图一 中国和美国经济占世界经济生产总值的比例，2000-2023年

   2023年，按照市场汇率计算（即按照当期美元计算），世界经济生产总值达到约104万亿美元，中国的国内生产总值为17.7万亿美元，美国的国内生产总值为26.9万亿美元。

在本世纪初，美国经济约占世界经济生产总值的31%，中国经济约占4%。到了2011年（即2008-2009年世界经济危机之后），美国经济占世界经济生产总值的比例下降到了21%，中国经济的比例上升到了10%。此后，美国经济占世界经济的比例有所回升；2023年，美国经济占世界经济的比例达到了26%。2022年和2023年，中国经济占世界经济生产总值的比例连续两年下降；2023年，中国经济占世界经济的比例约为17%。 

平均利润率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分析资本主义经济的一个主要指标。图二和表一说明了自2000年以来中国经济的平均利润率以及几种相关指标的变化情况：

图二 中国经济的平均利润率，2000-2023年

（利润率和利润份额用左坐标来表示，劳动收入份额和产出资本率用右坐标来表示）

表一 中国经济的平均利润率和相关指标，2000-2023年

在图二和表一中，利润率指的是资本家阶级从国内生产获得的利润总额（包括企业利润、利息、租金等）除以企业部门固定资本存量得到的比率；利润份额指的是资本家阶级从国内生产获得的利润总额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劳动收入份额指的是劳动收入总额（包括乡村居民劳动收入、城镇“非私营”单位就业人员工资总额、城镇私营单位和个体就业人员劳动收入，以及雇主缴纳的社会保险和福利）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产出资本率指的是国内生产总值与企业部门固定资本存量之间的比率。需要说明的是，这里所说的资本家阶级利润总额，没有扣除资本家阶级所缴纳的企业及个人收入所得税。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国资产阶级在向工人阶级的进攻中取得了胜利，完成了资本主义复辟。在本世纪的前十年，资产阶级统治巩固，资本主义经济部门可以从农村获得源源不断的廉价劳动力供应，工人阶级斗争力量薄弱。这一时期，劳动收入份额趋于下降、利润份额趋于上升。2010年，中国经济的劳动收入份额下降到36%、利润份额高达38%，反映了中国资本主义经济对劳动者的残酷剥削。2010年以后，中国工人阶级的斗争力量显著增强，中国经济出现了劳动收入份额上升、利润份额下降的趋势。

自2015年以来，中国的阶级斗争出现了“拉锯”的形势。资产阶级当局妄图向工人阶级发动新的进攻，用“深化改革”、私有化、“扩大开放”、减税降费等反动政策提高利润份额和利润率。2021年和2022年，中国经济中的劳动收入份额下降、利润份额上升。然而，中国资本主义的客观矛盾继续起作用，中国社会内在的阶级力量对比继续向着对无产阶级有利的方向发生着变化。在粉碎了资产阶级当局“清零封控”的反动政策以后，2023年，中国工人斗争进一步发展，将劳动收入份额恢复到了资本主义全面复辟以来的最高水平（47%），并将资本家阶级的利润份额限制在了30%以下。 

   本世纪初，中国经济的产出资本率趋于上升。2007年，中国经济的产出资本率达到0.71。但是，自2007年起，中国经济的产出资本率出现了持续下降的趋势。2023年，中国经济的产出资本率下降到了0.43。中国经济产出资本率的持续下降，反映了中国作为半外围资本主义国家的特殊矛盾。由于中国的资本家无法取得真正有突破意义的创新并全面占领世界技术发展的前沿，不得不依靠越来越多的投资来维持一定的经济增长，从而导致投资效率不断下降。

   一个国家的平均利润率是利润份额与产出资本率的乘积。既然中国经济的利润份额和产出资本率在过去一个时期都趋于下降，那么，中国经济的平均利润率也就必然趋于下降。2007年，中国经济的平均利润率是26%；到了2023年，中国经济的平均利润率下降到了12.5%，与2007年相比下降了一半。

   资本主义生产的目的是为了获得最大可能的利润。随着中国资本主义经济的利润率不断趋于下降，或迟或早，越来越多的资本家将丧失投资的动机，导致投资下降乃至崩溃，从而使得中国资本主义经济陷入无法克服的危机。 

   中国经济在未来的增长取决于中国劳动力数量的变化和劳动生产率的增长。图三说明了自2000年以来中国经济就业人数与25岁至59岁劳动年龄人口变化的情况以及按照联合国经济和社会事务部下属人口司的“不变生育率”情景所预测的中国劳动年龄人口从现在至2100年变化的情况。

图三 中国的劳动力和就业人数，2000-2100年

2020年以来，中国的就业人数与25岁至59岁的劳动年龄人口大致相当。中国的25岁至59岁的劳动年龄人口于2021年达到峰值（7.56亿）。如果乐观假设中国人口的总和生育率可以保持在2021年的水平，即平均每名妇女一生可以生育1.2个孩子，那么可以预计，中国的25岁至59岁人口将于2050年下降到5.53亿，于2100年下降到2.02亿。就是说，到本世纪末，中国的劳动力队伍将比2021年减少约四分之三。

2023年，中国的城镇就业人数达到4.7亿。在此前十年，中国城镇就业人数年平均增加约880万。按照这个趋势，到2040年，中国的城镇就业人数将达到6.2亿，对于中国资本主义经济至关重要的农村剩余劳动力将基本枯竭。

如果按照劳动力数量的年平均变化率来说，中国的25岁至59岁人口将于本世纪三十年代年平均下降0.6%，于四十年代年平均下降1.5%，于五十年代和六十年代年平均下降1.7%，于七十年代年平均下降2.9%，于本世纪的最后二十年年平均下降1.8%；在本世纪的后五十年，年平均下降约2%。

由于经济增长率等于劳动力数量增长率与劳动生产率增长率之和，2050年以后，只要中国经济长期平均的劳动生产率增长率不超过2%，中国经济就将陷入长期的零增长和负增长。 

主要资本主义国家的历史经验表明，大型经济体劳动生产率的年平均增长率很难长期保持在2%以上。如果按照购买力平价计算，中国现在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大约相当于美国1950年的水平。1951-2019年，美国经济的劳动生产率年平均增长1.7%。日本于1975年达到了美国1950年时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1976-2019年，日本经济的劳动生产率年平均增长1.9%。韩国于1991年达到了美国1950年时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2000-2019年，韩国经济的劳动生产率年平均增长2.1%。

2001-2010年，中国经济的劳动生产率年平均增长10%；2014-2023年，中国经济的劳动生产率年平均增长6.3%，与本世纪第一个十年相比已经下降了三分之一。按照美国、日本、韩国的历史经验，中国经济的劳动生产率在未来半个世纪的长期平均增长率将下降到2%左右。

中国目前实行的是资本主义经济制度，其经济运行与一般的资本主义国家相比并无任何特殊的优越性。如果愚蠢而腐朽的中国资产阶级当局进一步倒行逆施，疯狂地推行私有化和“对外开放”等反动政策，其残存的所谓“制度优势”必将进一步丧失。中国的劳动人民向来勤劳和智慧，但是我们绝不相信中国人与其他民族相比是什么独特的“优秀种族”。至于新自由主义经济学家叫嚣的靠所谓“保护私有产权”、靠“民营经济为主体”来加快“创新”步伐，维持经济增长，则纯属痴人说梦、缘木求鱼！

在资本主义条件下，我们有充足的理由可以认为，中国经济劳动生产率的年平均增长率在未来将继续趋于下降，并在长期下降到与其他主要资本主义国家相当的水平。 

图四比较了自2000年以来中国经济和美国经济劳动生产率年平均增长率变化的情况。图中，对中国和美国经济劳动生产率的增长率均取十年移动平均，以消除短期波动的影响。

图四 劳动生产率年平均增长率，2001/2010-2100年

   自2000年以来，美国经济的劳动生产率年平均增长1.3%。我们假设，中国经济劳动生产率的年平均增长率将在长期趋近于美国经济劳动生产率的年平均增长率。自2010年以来，中国经济劳动生产率的年平均增长率相对于美国经济劳动生产率年平均增长率的趋近速度为平均每年4.8%；按照这个趋近速度，中国经济劳动生产率的年平均增长率与美国经济劳动生产率的年平均增长率的差距每隔15年就会缩小一半。至2050年，中国经济劳动生产率的年平均增长率将下降到2.7%；至2070年下降到1.8%，至2100年下降到1.4%。

将中国经济未来的劳动力数量变化率与劳动生产率增长率结合起来，就可以预测中国经济未来的增长率。

图五说明了中国经济自2000年以来的实际增长率及红色经济观察组所预期的从现在起至2100年的中国经济增长率：

图五 中国经济增长率， 2000-2100年

   预期中国经济的增长率将在2040年以后下降到3%以下。2050年以后，中国经济将趋向于零增长；自2070年起，中国经济将陷入长期负增长。

   没有哪个资本主义国家可以在长期零增长、负增长的条件下维持经济和政治稳定。至迟到本世纪中期，中国资产阶级所谓“民族复兴”的迷梦将完全破产，中国资本主义将陷入无法克服的经济和政治危机，任何形式的资产阶级统治都无法摆脱这样的危机。只有在无产阶级取得全国政权、由整个社会来控制并调节社会剩余产品的条件下，才能够在经济零增长、负增长的前提下一方面满足全体人民的基本需要、保障充分就业，另一方面有计划地缩短全体劳动者的劳动时间，为所有社会成员的充分自由发展以及向无阶级社会的过渡创造一切必要的条件。